菜鸡互啄

紫色鳗鱼:骨刺
肝他三年苦命男儿郎
成功迎娶状元祝英台

【杨晰/晰杨】Nevermore 王晰的治疗手记(上)

这篇是神仙啊,真心良品


六出:

你蓝上头产物,ooc严重警告⚠️


背景为wg到80年代


高干子弟杨&平反出狱晰


顶风作案???


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




岁月在歌声中流走,情怀被孤独所淹没。我们的青春一去不复返


 


王晰治疗手记1986年12月3日


 


我回忆,我第一次见到我的主治医师时,是在那间我熟悉的病房。那是1980年,同样的一个深冬。


我从镜子里看到他的眉眼,温和又清澈。透露出一股圣人般的纯净,他的眼眸中流转的是那个年代里久违了的善意,我那时候愣住了。什么也说不出来,只是觉得他真漂亮。


 


镜子里的他,是真的漂亮


 


我站在洗手池面前,背对着他,透过那面镜子看他,也看着曾经的我。


 


刀片还躺在洗手台上,满池的清水被我手腕里流出来的血染红,我盯着那池血水,那摄魂般的诡异红色,让我忽然觉得没由来的熟悉。想起曾经广场看到的红旗,想起那个十年里身边人流淌了满地的血液,想起无数的喊打,想起那幽闭黑暗的牢房。


水很凉,是和当年监狱如出一辙的彻骨寒意。


 


我的耳边瞬间响起千万种不同的声音


他们说


王晰你还赖活着呢!


王晰你瞧瞧你的音乐作品和文章,万恶的走/资/派,呸!


王晰,你就是一条资/本/主/义的走狗,你瞧瞧你的嘴脸,对得起人民吗!


王晰!你是历史的罪人,人民的叛徒!


 


曾经每一个夜晚回荡的恶毒的咒骂声音此时此刻充斥在我耳边,成百上千的辱骂最终构成一种寂静的绝望和窒息,一种死亡的寂静


 


我相信,那时那刻,死亡离我很近了


 


然后我就在一片红色中看见镜子里的那个人向我跑来,他的脸不再温柔平静,带着一种急切和恐慌。他向我而来,这是在很久很久,离那个十年很久之后,第一个人主动向我而来。


不为别的,只为我


 


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我终于摆脱了曾经的一切


 


永不复焉


 


 




 


个体户,女排,少林寺,金庸,下海,红裙子,邓丽君,卡式录音机,迪斯科,摇滚和文学。


这就是80年代


“一无所有”的80年代


 


“那是一个复苏的时代,是各种美食和私人工商业在狭窄的小胡同里恢复元气的时代,是每个人开始思考生命和个人意义的时代,是生活质量飞跃发展的奔小康时代。


带着一种别样的刻骨铭心和“离经叛道”,成为一代人的青春集体记忆。”


 


 


王晰赶上了这样的一个时代,在渡过那个完全颠倒的十年后,一个崭新的,推翻一切的新时代到来了。很幸运,他是为数不多活下来的人,也顺利摘帽,从那个潮湿寒冷的简陋牢房里被释放,再次迎接久违了的阳光。


 


“新世界”之下,迎接王晰的是接踵而至的殊荣和赞誉,与那个十年的咒骂和贬低完全不同。他曾经的经历被刊印在各种报纸和刊物上,成为了艺术界屈指可数的大家。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踏破他家的门槛,试图来拜师学艺。


 


王晰被送上了一个高位,一个他从前不敢奢望且难以预料的位置。劫后余生的喜悦并没有维持多久。


 


他开始畏惧灯光,畏惧舞台,畏惧人言。他开始沉默寡言,闭门不出。紧闭着窗帘把自己关在黑暗的屋子里,试图去聆听那无声的呐喊。


 


他得病了,得了重病


试图割腕自杀


 






王晰治疗手记 1986 年12月14日


我得病了


从1980年开始


他们说我得了重病。


不,胡说。我好得很!


 


他那天来的时候是我第二次见他,我正在用刀片刮胡子,我还没有习惯用刮胡刀,还是刀片更顺手一点。正当我拿着刀片对着自己脸左右比划的时候,他突然冲出来。


紧紧拽着我的手腕,夺了我的刀片。


 


我另一只手上还缠着绷带,伤口还没有彻底愈合,可我丝毫感觉不到痛苦。


尽管如此,他还是怒不可遏


 


短暂的消失之后他回来了,手里拿着更齐全的装备。他把我按在椅子上,开始打泡沫,然后仔仔细细的给我刮胡子,我们几乎脸贴着脸,他的呼吸全数喷在我的脖子上,我盯着他眼角出神。那双眼睛像极了海报里的香港女星,很漂亮。


奇怪,关于他,我只能用漂亮这个词来形容,除此之外我再想不出别的词汇。


这显得我辞藻很匮乏,可我并不是这样的一个人。


 


我心里知道他刚刚出门一定把那个小护士骂了一顿,在那之后我的刀片使用权被剥夺。而他开始定时定点的出现在我的房间里给我刮胡子。


 


有一天他问我,要不要出去打球,我问他打什么?他说,乒乓。


从小到大我对于小球的掌握就不太好,儿时在上海的老宅和表哥打羽毛球,我就总甘拜下风,常常不得意。青年时期在法国和隔壁邻居打网球也总是不得要领。我的法国邻居是一位将近60的老人了,可在球场上显然他正风华正茂,而我已垂垂老矣。


 


不知什么时候起,乒乓球成了国民运动,怪不可思议的。


 


我举着球拍站在医院的空地上,那里立着一个球台,我站在一边,有点惴惴不安,我看着手心这颗黄色的小球,很小,很轻,握住之后又仿佛什么也没握住。我右手拿着木球拍,那个年轻医生不厌其烦的纠正我握拍姿势,他手握着我的手,那是一双青年人的手,充满着生命力,白皙且骨节分明,我明白这样一双手,不可能像歌里唱的那样“一无所有”,这让我不得不把注意力从球转到我自己的右手上。


 


然后我就看到了,我曾经被折断的两根手指


丑陋且遍布伤痕


 


我把球拍摔在台子上,嘭地一声


有什么东西被关上了,再无机会被人探查


永不复焉


 


我开始回忆了,有的时候我并不想回忆。可我必须要费劲的去扒一扒那些藏在记忆深处的陈年往事,因为这是医嘱。


 


是那个漂亮的年轻医生的嘱咐


哦,这个医生确实不太一样。


 


他会在治疗的时候给我弹钢琴,有的时候是巴赫,有的时候是贝多芬,偶尔也弹肖邦,但更多的时候是舒伯特。


他会唱很多歌。曲子都是使人所熟知的美声作品,是我曾经很了解的曲目。


我们会一起聊天,我们聊伏特加,聊多瑙河,聊音乐和文学,聊北京的秋和上海的雪。我们也曾深夜饮酒,杯子碰在一起,发出清脆的声响,宛如黑暗中的火花,在浓稠夜色下点缀着我毫无光彩的平凡生活。


 


我们无所不谈,我们相见恨晚。


 


但我现在不得不来回忆一下以前的事情


1967年我被一群青年小将殴打的时候,那也是一个北京的秋天。萧瑟无情的秋风席卷着落叶,向我涌来。


 


一群穿着泛白绿军装的男女从巷子里蹿出来,他们带着苏式的宽武装带,胳膊上戴着红袖章,上面印有黄字“首/都/红/卫/兵”


 


我被迫趴在地上,木地板摩擦着我的脸颊。人们在恶狠狠的辱骂我,他们砸了我心爱的钢琴,各种各样的洋酒被泼在窗帘上,地板上,以及我的身上。


 


我曾经珍视的谱曲被撕的粉碎,零零散散的白色纸片被那些人扬起来,整个房间一瞬间在下雪,音符飞起来了,它们环绕着我。


 


那一刻,音乐无所不在,


人类历史上伟大的圣哲和古今的艺术家,与我同在,所以我并不担心,也不害怕痛苦。


 


我的手指就是在那个时候断的。


 


一个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岁的少年从杂乱的人群里冲出来,啐了一口痰在我的脸上。他太急于表现了,急冲冲的抓起我的手,试图向着周围的人炫耀什么。


我的身体以一种诡异的扭曲趴在地板上,那个少年抓着我的手指,他说:“呵,一个黑/五/类,你有什么脸面,罪人!万恶的走/资/派。”


 


然后就在一瞬间,我的两根手指被他从不知哪里顺来的烛台砸断,疼痛瞬间将我掩没,音乐戛然而止,我的耳边只有那不堪的言语。


 


回忆就暂停在这里,没什么好说的,我也懒得写了。我对我医生提出的这个治疗方案持怀疑态度。但我又不得不写,所以说,何必呢。


 


哥没病,你们却都不信。


 


 






80年代是男子乒乓球的鼎盛期,郭跃华,江嘉良与中国女排一起,成为了那个时期的全民偶像。


很多人都聚在一起打球,在四四方方的小台子上一决胜负。


一群人在一起,就是乒乒乓乓的声音。


特别富有节奏,就像是心跳的声音,从亚欧板块东边传来的心跳声将回响于世界。


 


 


王晰住院已经很久了,建国前他们家是一个民族资产阶级家庭,父亲是屈指可数的大企业家,而他出生于建国后,是当之无愧的少爷,从小出国留学,在艺术方面颇有造诣。他们家为内战也算是出了很多钱也出了很多力的,三大改造收了他们家的店面,他们也没有什么怨言。一直安安分分,王晰也一直都在北京安分守己,写写文章,弹弹钢琴。演出不多,但已经算是很有名声的一位年轻音乐家了。


 


他平反之后,被推举为北京艺术协会的副会长


职位很配他,像是迟来已久的道歉和补偿


但在王晰看来,这难免带上了嘲讽的意味。


 


王晰是怎么生病的,别人不知道,只是突然有一天他拉着身边的人说:“放开我,我无罪。”


每遇见一个人,他就要说一次。久而久之人们不得不怀疑他精神上出了大问题。


现在他在北京最好的医院,一住就是6年。


 


最近王晰的病情似乎开始有所好转,这是医护人员公认的,大家都觉得王晰老师近日以来格外的开朗,情绪越来越稳定,与人谈话也变得多了,开始主动的和他人接触。这些细微的改变都要得益于他的主治医师。


 


他的医生,传闻是一个高干子弟,家里背景很有来头,是一个小年轻,在医学领域颇有造诣,他父亲是北京军区的司令,母亲是文工团的。正所谓根正苗红的新中国好青年。平时待人也谦和有礼,非常招医院里小姑娘喜欢。但他洁身自好,几乎一心扑在病人身上,好像致力于为祖国医学事业而奋斗终生,所以院里大家都夸他勤奋,能干,知礼数。


连王晰也夸他,说他最聪明,最漂亮。


 


 






王晰治疗手记1986年12月24日


 


今天是平安夜,他来了,那个年轻医生。


距离我上次当着他面摔球拍已经有一段时间了,再次见面也没有那么的难堪。


他穿了一件皮夹克,里面套了一件毛衣,是棕色的,特别衬他,小孩的衣品很好,和穿白大褂的医生形象完全不同。


年轻而富有朝气,像歌里唱的那样“光荣属于我们80年代的新一辈.”


他给我拿了一套灰色风衣和黑色的高领毛衣,我总算穿到了其他颜色的衣服了。他说他打算偷偷带我从医院出去,我二话没说立刻脱了病号服。


 


但是当我抓着楼外面的水管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的时候,就该知道这个小孩也不太靠谱,他就像一个疯子,果然医生有病就跟稳重不沾边了。他竟然打算和我一起翻窗出去,幸亏我的病房在二楼,可这也太难为哥了,我这一身老骨头早晚有一天要被折腾坏。


 


楼下停着一辆摩托车,本田CG125。看到这辆车,我突然想到我的二八单杠。衬得我很寒酸。


果然高干子弟派头就是不一样。


 


他想给我戴头盔,被我谢绝了,没必要,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。


行吧,我不应该拒绝的。至少戴了头盔脸不会被风打的那么疼。这可是冬天!北京的冬天。


我没得办法,只能把脸贴在他后背上,怪暖和的。年轻人就是胆大,这车速也太快了。


进口摩托就是好啊,比我二八单杠管用多了。


我寻思着,有了这辆本田我俩今晚能在北京二环驰骋,挺带劲的。


 


很快就到了,我很争气,这么大岁数,一路颠簸竟然没吐。行吧,摩托车就算了,哥还是比较思念我那个二八锰钢“永久”


 


我一抬头就看见了“红霞影院”,身边来来往往的都是年轻男女。我想起往日时光,忽然产生一种物是人非的凄凉,我看着站在我身边的年轻人。他比我稍稍高一点,眼尾带笑,温柔至极,是美好少年的样子,就像万物之初,混沌之始的那样,至纯至净。


 


我跟他说:“这个地方哥可最熟悉了,我在这里和朋友一起给领导们唱过歌呢。”


少年笑着和我说,“那今天就故地重游了”


我心想,故地重游个什么劲,早就物是人非了,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那个朋友在哪,说不定早就在那个“十年”里被迫害了,但我知道他可不是一个会因无地自容而自我了断的人,他不会像我一样没出息的,他们草原汉子,向来都是顶天立地的。


你说对吧,阿云嘎。


 


红霞影院让我想起了曾经和嘎子一起在这里唱歌的日子,有的时候是他弹琴,有的时候我也弹。可惜,如今我的手指断了,谈不了琴了。他也不跟我一起唱歌了。


 


挺恍惚的,十多年前我在这里唱送别、军港之夜和我的祖国。十多年后,我却在这里和一个比我小11岁的弟弟一起看《斯巴达克斯》,上海电影译制厂引进的一部外国片子。他特意挑的,我也没好意思拒绝。其实片子挺好看的。


 


电影结束后,他在小卖铺买了两瓶北冰洋汽水,我心想,这大冷天的喝什么汽水,西北风一刮,这不顶胃么。


我手里拿着橘子味的,他手里拿着橙子味的,我撇撇嘴,其实橙子味的好喝。


杯子碰在一起,他说:“王晰老师,平安夜快乐。”


 


我认识我的主治医师快六年了,大概是碍于曾经别人对我的称谓,他一直喊我王晰老师,平时也毕恭毕敬,偶尔还向我咨询音乐上的问题,到还真像是我的学生了。明明是一个医生,这六年下来歌唱的越来越好了,琴也弹得越来越好,一点不输那些北京歌剧舞剧院的人。


看看,多好的一个苗子,哥培养的多好,以后铁定是台柱子。


 


可他好像志不在此,他说他想一直做医生。我搞不懂为什么,明明医生不太适合他,这大概就是年轻人有资本挥霍吧。


 


他的事不用我操心,他家背景强,都给他安排的妥妥的。


 


以前我在那个狭小的牢房里,摸着床板上刮下来的水,在潮湿至极的黑暗里胡思乱想,我想要自由,离开这里,做一名勇敢的角斗士,而黑暗将我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扭折、蜷曲、扼杀在铁栏杆之后,外面风波四起,阳光不再。


我开始自导自演,在歌唱着,在轻讼着。唱给月光听,读给我自己。我唯一的、热衷的观众们,是一群老鼠和蟑螂。我很荣幸他们的到来。


于是我唱的更开心了,我因此而骄傲,因我的听众们而骄傲,我知道那时那刻,我正在讴歌生命。讴歌老鼠、蟑螂和我的生命。


 


现在我和斯巴达克斯一样,自由了,离开了罗马城。但我知道,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讴歌的了。阳光正好,生命不再。


我的老鼠和蟑螂死了,我的听众死了,那些曾赠与我鲜花和掌声的人死了。


生命一文不值,没有人能各得其所。


我死了,但音乐不死。我爱音乐,就像音乐永远爱我。


 




我还是没死成,即便我自杀无数次,都被那个医生拦下了。


行吧,你不累,我累了。哥投降,哥不死了,行了吧。


毕竟每次都这样,真的很没有成就感。


最重要的是,我是真的疼啊,那么深一个口子,我自己痛下毒手刮了那么多次,没一点用。


在我第N次自杀未遂从病床上醒来时,一偏头就看见我主治医生的脸,依旧单纯至极。他就是个骗子!他心思活泛着呢!


我对自己说:王晰,你废了,你好好赖活着吧。


 












医院最近新来了一班小护士,都是不到20的年纪,她们下班换了便装,都喜欢穿红色的风衣和喇叭裤,一个个的都把头发烫的花里胡哨,天天在走廊里哼邓丽君的歌。还有几个实习的年轻男医生,一下班就换上了蛤蟆镜,蝙蝠衫,牛仔裤别着钢笔,高唱着崔健的《一无所有》和邓丽君的《甜蜜蜜》。


长久下来,王晰都会唱了。


 


王晰在医院的时候,倘若他的主治医师不在身边,他就会很闲。为了打发时间,他乐于给自己找点乐子。这种乐子就是牵线搭桥给别人说媒。


 


今天那个喜欢穿红外套的小护士又来查房了,王晰觉得她和隔壁科室那个实习医生挺般配的,于是他端着一个茶杯坐在门口,神神在在的。眼睛眯起来盯着人家小姑娘,半天才慢悠悠开口:“小芳啊,我上次和你说的事,你考虑了没。”


“王晰老师,别了吧。”小姑娘一听这话就脸红。


“害羞啦,这谈恋爱很正常的啊。”


“王晰老师,您要是在打趣我,我就把您翻窗出去的事情,告诉您的医生。”


王晰喝了一口茶,不再说话了,心里想着:你去呗,告诉他呗,反正是他和我一起翻得窗。电影票的票根我现在还留着呢。


 


“小芳啊,新年快到啦,你们护士给假不,能休息不。我可听说了啊,他们医生是有假的,你和小李赶紧啊,抓点紧。”


年轻护士待不下去了,红着脸跑出了病房。王晰拿出自己的小本本勾上一笔,不错,看样子俩人能成。


 


王晰的病房和别人不太一样,不只是他一个人单独一件的问题,在于房间的装潢。


西方的油画,墙上挂着的书法和泼墨山水,墙角的留声机,一整个架子的碟片,摇椅,电视机,冰箱,一整套茶具,好几罐张一元和吴裕泰的茶叶,当然还有一架钢琴和小提琴,都被他的医生置备的妥妥当当,哦,还有前几天带来的一把吉他。


 


护士们都喜欢打趣他的主治医师,说他是屈指可数的优秀室内设计师,中西合璧,一应俱全。


因为王晰身份特殊,院里一直给他开绿灯,也没人多说什么。到是不少年轻医生护士来他这里蹭吃蹭喝,当然了,都逃不了被说媒的命运。没成想还真凑成几对。


因此,王晰被赋予“当代月老”的称呼,还有人找他帮忙介绍对象,名声在外,从一院都传到三院了,整个宣武和崇文区的大医院几乎都知道一院有一个病人,人送外号“行走的民政局”。


 


 






王晰治疗手记1987年1月1日


昨晚是1986年的最后一天,医院的大花园那里有人放了烟火,特别绚烂。晚上八点了,我听到阳台那里有动静,走过去一看,发现是我的医生。


他又在爬窗户了。


这孩子这么回事,怎么这么喜欢翻窗。


我以前一直以为他很稳重的。


我急忙拉了他一把,怕他从阳台那掉下去,等他爬上来,我才看到他背了一个超大的包,装的满满当当,看着就很有分量。


他进屋子什么也没说,拿着包就往冰箱走。


等他拉开拉链,我才知道,一大包,全是北冰洋,都是橙子味的!


他就是贴心,总是这么贴心。


如果他今天背的是橘子味,我一定会让他怎么背回来,怎么背回去。


 


外科有个年轻医生,叫黄子弘凡,特别皮一小孩,有一次来蹭喝,随便从冰箱拿了一瓶北冰洋,他特真诚的跟我说:“晰哥你咋回事,这橘子味和橙子味不都一样吗,有啥区别。”


就他这味觉,活该喝酱油,长得黑了吧唧的。


就冲他这句话,他永久失去了我冰箱的打开权,我看他夏天怎么活。


第二天我就跟我家小医生说:“你让小黄的老师管管他,别老串科室,影响多不好。”


我知道,这句话传到小黄同志的老师耳朵里一点用估计都没有。


他老师郑云龙还经常来我这里抽烟喝酒呢,每次都自带烟酒,我也跟着蹭点,嘿嘿我的主治医生不知道。


郑云龙他就是看上我屋子里的沙发了,别以为我不知道,哼。他们科室没一个好人。


听说昨晚送来一个病人,重度烧伤,怪吓人的,他们外科忙了一晚上,估计现在都在补觉,肯定看不到今晚的烟花了。很好,他们看不到,我就心满意足了。


 


我扒着冰箱门跟小医生说:“下次带点可乐来呗,瓶装哒。”


“好啊,王晰老师。”


我拉着他的胳膊,在他耳边轻轻说:“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儿科蔡程昱那小子,不然我这可乐就不保了。”


 


后来他把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塞进我怀里,我借着烟火的光芒可以窥探到他在不停搓揉自己的耳朵,都搓红了,显得乖巧的很。他轻轻的咳嗽,连忙示意我看看这个礼物合不合心意。


我打开盒子,里面是做工精美的卡林巴。


真好,真贴心


我又可以弹琴了,还好我的拇指没有断


 


 


我俩坐在沙发上闲聊着,我问:“都要1987年了,你怎么还不谈一个对象,要不哥给你介绍一个。”


小孩突然沉默了,不说话,嘴角的笑意渐渐抹去,眼睛直勾勾盯着我,气氛有些尴尬,又有些诡异。我上次摔球拍都没觉得这么尴尬。


长久的沉默,他一言不发,反而是我开始不安起来,我寻思着,我刚才也没说啥啊,我开始慌乱的寻找话题,可奈何我说什么,他一点反应都没有。


很久之后,他突然说:“老师,希望我谈恋爱吗?”


我赶紧回答,生怕晚了他一会又闭口不谈了,抓着这个机会给他说一门好亲事“当然啊,哥当然希望你谈一个恋爱啊,你看咱们医院的小护士多可爱。年轻女医生也有很多啊,跟你特别配的。”


“哦,好吧。”得,小孩撂下这么一句,又不说话了。


“那个,要不你给我拉个琴吧。”


“好啊,老师想听什么?”


“随便啊,你拉什么我都喜欢听。”


他走到阳台,架起小提琴。音乐从他的手中流出来,是维瓦尔第的冬二。我偏过头去看着窗外,外面突然扬起了雪花,在烟花的映衬之下唯美极了,和这首曲子特别搭,很应景。


我听着那温暖而恬静的曲子,就好像是冬日的美丽梦幻,舒适而满足。突然使我热泪盈眶。


我就站在他旁边,看着雪花,看着烟火绚烂的冬日,特别的温暖,就像我在那个潮湿的牢房说过的那样,“我爱音乐,就像音乐永远爱我。”


我知道,过了今晚,我总算找到能讴歌的东西了。


在这样的冬雪朦胧中,我忽然生出一种忧愁。


我在忧愁什么???


我侧过头看着年轻人的侧颜,他正专心于琴声,一切都这么的美好。


有那么一瞬间我开始惧怕小提琴,就像张爱玲一样,我害怕小提琴的声音如水一般的流淌,将一切美好的东西流去,却留我一人还在原地。


 


那时我在想


他真年轻,他太年轻了


他的年纪让我想起了那个倒在我面前的学生,那个1967年,杂乱的枪声顺势而起,射击的武器五花八门,在那片广场上甚至浓缩涵盖了近代以来关于枪支的所有发展历史。连同使用千年的冷兵器一起,形成一种诡异的盛况。


那个年轻的躯体包裹着的灵魂刹那间被潮水淹没,紧致皮囊下包裹的血液就此停止,精致胸腔里蕴藏的心脏瞬间骤停,他将青春燃尽,子弹穿破胸膛,生命就此泯灭。


 


看,是如出一辙的年轻啊


我站在阳台,对着漫天星光说,愿我的主治医师,不再有为理想献身的壮丽激情


12点的钟声响起,这就是我的新年愿望


 


一曲结束,我对他说:“新年快乐,高杨。”


他说:“新年快乐,王晰。”


=====================


我活了,我死了,我死去活来。


我希望这篇文不会被封


害怕瑟瑟发抖


 


 


 


 



评论

热度(310)

  1. 共10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